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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作為德國、歐盟和全球層面的系統重要性金融機構，德意志銀行股價出現大幅波動，創出3年來最大的盤中跌幅，同時，衡量機構風險的信用違約掉期也大幅上升。美國硅谷銀行破產以來，德意志銀行成為繼瑞士信貸之后出現顯著風險的又一全球系統重要性金融機構。以2022年末的資產規模計算，擁有1.34萬億歐元資產的德意志銀行排名全球第19位。一定程度上，這代表著美國硅谷銀行倒閉進一步傳染演進至全球銀行業，且存在不斷升級深化的風險。

德意志銀行所遭遇的風險與當前美國貨幣的政策、硅谷銀行破產和國際金融市場風險傳染等因素緊密相關。一是美聯儲激進加息，帶動歐洲中央銀行加息步伐，使債券收益率曲線整體抬升，債券價格承受壓力。由于此前瑞士信貸額外一級資本債(AT1)遭遇全額減計，歐洲市場上甚至出現拋售銀行額外一級資本債的情形。二是市場投資者對風險資產的偏好在降低，即便是德意志銀行這類好資產，也出現一定程度的股票拋售。三是銀行間市場流動性呈現偏緊狀態。具有167年歷史的瑞士信貸風險事件使得歐洲金融市場流動性風險顯著加大。瑞士中央銀行500億瑞士法郎的流動性支持暫時緩釋風險，但卻難以改變市場預期。

當然，德意志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也存在一些令投資者擔憂的領域。作為一家全能銀行，德意志銀行不僅從事商業銀行業務，而且從事投資銀行等其他業務。其中，房地產領域風險頭寸高達497億歐元，同時持有美國商業地產高達168億歐元的風險頭寸，以及超過42億歐元的金融衍生品。市場擔憂此類敞口將在風險沖擊下形成迅速且顯著的減值壓力。

作為德國最重要的金融機構之一，德意志銀行在過去數年進行了較為深入的改革與調整，機構經營整體穩健，不管是資本充足率、流動性覆蓋率還是凈穩定資金比例均高于監管要求且處于較優水平。2022年，德意志銀行營業收入超過270億歐元，凈利潤近57億歐元，創出2007年來最高盈利水平。2022年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和資本充足率分別為13.4%和18.1%。根據巴塞爾資本協議III報告披露，德意志銀行2022年末流動性覆蓋率為135%。一家如此優質的系統重要性銀行面臨股價大幅下挫風險，充分凸顯了美國硅谷銀行倒閉為代表的銀行業風險傳染比市場預期更大，并且可能偏離了銀行業風險及其傳染的傳統認知。國際銀行業整體可能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涌動。

德意志銀行面臨硅谷銀行、瑞士信貸的類似政策沖擊，那就是貨幣當局的快速加息。2022年7月，歐洲央行開啟加息周期以來，至2023年3月已經連續加息6次共計350基點。雖然，加息次數和幅度遜于美國，但是，卻帶來相似的政策后果，那就是銀行儲戶存款的流出以及資產負債表整固的壓力。其中，瑞士信貸2022年末比2022年7月的存款減少了1595.7億瑞士法郎。2022年德意志銀行存款較為穩定，甚至增長2.9%，但是，在德意志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中，個人貸款占比高達43%，金融同業貸款占比為24%。前者比較容易受到政策利率的影響，后者比較容易受到市場預期和流動性狀況的影響。從當前情況看，德意志銀行整體狀況良好，存款較為穩定，但外溢沖擊和預期逆轉下的不確定性值得警惕。

相對于德意志銀行資產排名，其資本充足率等指標還相對靠前至15-17名左右。在美歐相對高利率環境之下，金融系統收益率曲線被系統抬升，風險偏好可能發生實質性變化，風險溢價也可能大幅擴大。在宏觀流動性相對充足、金融機構經營穩健、政府緊急救助較為及時的背景下，類似德意志銀行的風險事件給全世界敲響了警鐘。我們也要對全球利息高企、資產價格重估、國際儲蓄轉移等宏觀政策變量和微觀主體行為的潛在風險有足夠的認識，進行及時的壓力測試，完善流動性管理和宏觀審慎政策，強化大中型金融機構風險管理和內控管理，夯實風險應對政策體系，確保金融機構穩健和金融市場穩定，牢牢守住不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底線。

(鄭聯盛系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員；王書燦系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碩士研究生)

（文章來源：21世紀經濟報道）